大堂除了门口,有了三面书墙,井然有序,许多秘录书籍,都张贴了纸条便签,方便众人随手抽取,查询翻阅,一看就是隐官大人的手笔,小楷写就,工整规矩。
陈平安沉默不语。
米裕百感交集,也不说话。
陈平安自己摘下了养剑葫,再取出一壶竹海天酒,递给米裕。
米裕苦涩:“怕了这酒。”
陈平安笑:“饮酒之人千百种,唯有酒水最无错。但喝无妨。有问题就问。”
米裕问:“怎么回事,城之上的隐官大人到底是谁?”
陈平安说:“是一张品秩很高的替符,外加一门傀儡术,是千真万确的金境武夫魄。加上老大剑仙帮我遮掩一二,所以比较隐蔽,可如果只是如此,肯定骗不过你米裕,也就意味着未必能够骗过列戟,所以我将一分魂魄附着在了符箓傀儡之上,城之上,‘我’每一步的轻重,每一次呼的急缓,都需要我在避暑行这边小心翼翼控制,所以这会儿受伤不轻,也不是装的。但是付出这点小代价,挖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叛徒,还是剑仙,不亏。事实上,我想要钓鱼之人,起先并非列戟,是另有其人,至于是谁,你之前一直跟在我边,其实有迹可循,不过我估计你是忘记了。”
米裕试探问:“先前你所说的万一,当诱饵钓仰止、黄鸾这个境界的大鱼,其实也想到了这场偷袭,是在铺垫?”
陈平安笑:“我们这边的剑修可以暗中传信蛮荒天下,对面自然也可以偷偷传消息来剑气长城,至于列戟为何叛变,是恨浩然天下更多,还是恨老大剑仙更大,或是整个剑气长城都被他恨上了,肯定是有他的理,不然出剑不会如此决绝,只不过这里边的弯弯绕绕,我不感兴趣,反正列戟是个死人了。”
陈平安加重语气说:“这种人,死得越早越好,不然真有可能被他在关键时刻,拉上一两位大剑仙陪葬。”
米裕停下脚步,脸色难看至极,“我被拉入隐官一脉,就是为了这一天,这件事?!”
陈平安也停下脚步,笑着点,直言不讳:“不但是拉你入伙,请来陆芝,其实也一样。真真假假,虚虚实实,不这样,如何骗过居心叵测的剑仙?有了背叛之心的剑仙,脑子都会变得格外好。陆芝在那边护着我们隐官一脉所有人,除非是仙人境剑仙走到我眼前了的近一击,才有机会,不然谁出剑,都是痴心妄想。有了这个前提,我再离开陆芝边,就给人一种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的错觉。”
说到这里,陈平安斜靠廊,晃了晃手中养剑葫,笑眯眯:“大好时机,错过可惜,可以试试看。”
“陆芝庇护,戒备森严,是一种给别人看的假象,隐官大人极其安稳,命无忧。离开了陆芝,有没有玉璞境米裕在边,又是一种必须要有的暗示,不然刺客会担心我是有恃无恐,觉得其中有诈。不背仙兵品秩的剑仙剑,不穿仙兵品秩的法袍金醴,更是合情合理的举措。那么没有了法袍,再撇开一个保驾护航的花架子剑仙米裕,隐官大人真正的依仗,就只剩下了置于剑气长城,以及自己的金境武夫魄。”
米裕狠狠灌了一口酒,还是不说话。
陈平安说:“隐官一死,人心难免出现涣散,我方剑阵,受其波及,是人之常情。所以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更好钓鱼了。比起杀掉一个剑仙,这才是我最想要的结果。”
米裕直愣愣望向这个年轻人。
陈平安笑:“其实我想了很多,其中绝大多数就真的只是想想而已,毫无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