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儿的字……竟开始有模有样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爷，阿爷……”

悉地形的人去了，他这辈子极有可能在贵州终老，而这个孙子，却是见一面少一面。

        顾兴祖身躯一震，忍不住放下了腰间的刀柄，捋着胡须，饶有兴趣地凑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顾成不喜欢自己的孙儿让别人代笔，在他看来，自己孙儿的字再差，再如何词不达意，他也满足，每当看到书信，他脑子里就能浮现出孙儿端正坐在书桌前给他修书的场景，便忍不住潸然泪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啥，是谁，是哪个不开眼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等到了后庭，远远传出哭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张安世，是朱勇，还有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一进入镇远侯府，心里激动到了极点，此时他全身披挂，一身戎装，按着腰间的刀柄，疾步登堂入室，不理会迎接他的奴仆，口里却不断唤道“阿孙，阿孙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个孙儿的信，大抵能写明白大致的意思，顾成就很满足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时，顾兴祖心急地催促道“阿爷，再不打，那张安世就肯定要逃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挣脱着从顾兴祖的怀里跳下来，道“阿爷，俺晓得他们住哪里，俺带阿爷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成一听，心要化了，脚步更急，便在顾兴祖的卧房见了自己的孙儿。

        顾兴祖依旧愤愤不平地道“是啊，他们逼俺写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成的目光正落在书桌面上，身躯依旧纹丝不动，随即道“孙儿，这……这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着，顾兴祖就抹起了眼泪“他们打俺，打俺的时候，还垫书，说看不出伤来，还抽俺的手心……还给俺脖子上挂许多火药，说要将俺炸上天……呜呜……阿爷，俺在京里，过的不是人的日子啊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顾兴祖正兴冲冲的，要拉扯着顾成去寻仇。

        顾兴祖说的可怜巴巴，而顾成却惊讶地继续手指着一个文章道“你怎还晓得在文章里用典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着，一把将顾兴祖抱了起来，爷孙两个，来了个抱头痛哭。

        顾成正待要随顾兴祖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顾成当然不是说这是什么读书人的手笔，却也有几分军中刀笔吏的模样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顾兴祖顿时大喜，脸上满是泪痕，却咧嘴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顾成手按着腰间的刀柄，龇牙裂目地道“哪一个狗东西，瞎了眼睛，惹了俺便罢，欺俺孙儿，就算俺这几斤老骨头不要了，也要拼到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至于顾兴祖……他虽年纪也是老大不小了，可平时在京城也没什么人敢管教，能歪歪斜斜地写出一封书信，就不指望不出错字，文词不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顾成听罢，也老泪纵横，跨前一步，大呼道“我的亲亲，我的乖乖，我的命根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功课堆积得像小山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孙儿啊，这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手指着，却是顾兴祖的功课。

        顾成本是哭得心肺都要出来，这时一听，眼里猛地跃过了杀机，犹如利刃出鞘一般，浑身锋芒毕露。

        最重要的是……这字迹……居然还算端正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在这房子外头，几个亲信的亲兵听了，也是龇牙咧嘴，同仇敌忾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上头……确实写着许多字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要将腰间的佩刀半拉出来，雪亮的刀身便露出一截，寒芒闪闪。

        却猛地发现自己的阿爷好像一个铁塔一样，怎么拉也动弹不得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兴冲冲的样子，一个多月的委屈，此时全部释放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记录下来的，都是一些文章，最紧要的是，这些文章居然都很通顺。

        顾成只恨不得将顾兴祖融入自己的骨血里，激动得放声哭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自己的孙儿什么水平，他自己是晓得的，和他爹一个样……属于不太喜欢读书的，每年自己都会和顾兴祖通几封书信，当然，绝大多数时候，都是顾成修的书信比较多。

        顾成勃然大怒，破口大骂道“谁欺负俺孙儿也不成，走，找他们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兴祖道“阿爷，现在便去，先去寻张安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兴祖此时正趴在桌上号啕大哭。

        随即，顾成的目光忽明忽暗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功课？

        转身之间，突然定住。

        谁不晓得侯爷在这世上孤苦无依，只有这么个孙儿。连顾兴祖都敢欺负，今日若是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，便没脸见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顾成眼眸微张，大惊道“这是你写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顾兴祖嫌弃地看着那堆小山，委屈地道“阿爷，这就是他们强要俺写的，说是不写，就要将俺炸飞了，阿爷，俺当时害怕极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对

        顾兴祖哭得更厉害“阿爷，有人欺负俺，有人天天打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可现在……距离上一封书信，才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一生从戎之人，现在竟有模有样的，捡起了这一张张‘功课’。

        顾成此时居然对孙子的话充耳不闻，几个大步，坐到了书桌前。